花房暮色

发布时间:2025-08-06 16:04:17 | 来源:中国网 | 作者: | 责任编辑:孙玥

一走进花房,馥郁的芬芳便先于视线缠上鼻尖,抬眼时,各色玫瑰正以错落有致的姿态在眼前铺展开来。深红与浅粉缠绵,鹅黄同雪白依偎,层层叠叠的花瓣间仿佛藏着流动的光,让人一时竟分不清,究竟哪一朵才担得起“最美”二字。深吸一口气,那清甜混着阳光的暖香漫进肺腑,瞬间便醉了心神。

花房的主人,是楼下那位年近七旬的奶奶。谁能想到,我记忆里那个终年阴暗潮湿的杂物间,竟被她改造成了这般模样——墙根爬着浅粉的蔷薇,窗台立着艳红的月季,连角落的旧木箱里都挤着几朵倔强的香槟玫瑰。原本该蒙着灰的空间,被色彩浸得发亮,被花香填得饱满,连阳光都愿意多在此处流连片刻。每日早晚的浇水只是例行公事,施肥时她会戴上老花镜仔细看说明书,捉虫时总轻手轻脚怕伤了花叶,剪枝修型时更是像雕琢艺术品般专注。这些固定的“功课”填满了她的日子,也让她的腰杆始终挺得笔直,脸上总带着被阳光吻过的红润,不见丝毫老态龙钟的沉郁,更从未听闻她染过病痛。

日子久了,关于她的传言像春草般冒了出来。“定是衣食无忧,不然哪有闲心侍弄这些花草?”“儿女常来探望,家庭肯定很幸福吧?”邻居们一边羡慕,一边又忍不住揣测,“就是从没见过她老伴,许是早就不在了。”这些话像细碎的风,时不时从楼道里飘进耳朵。

又是一个夕阳漫过巷口的傍晚,我踩着满地金红回家,正撞见奶奶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,一步一顿地往楼上挪。袋子勒得她指节发红,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。我赶紧上前接过大半,忍不住问:“奶奶,买这么多东西,您一个人用得完吗?”她擦了把汗,眼里忽然泛起细碎的光,像落了星子:“给我先生备的。他十年前中风偏瘫了,现在好很多啦。搬到一楼,就是想方便推他出来晒晒太阳。”说话间已到我家楼下,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抱怨,只有藏不住的知足。我望着她转身的背影,忽然想起那些关于“幸福”的传言——当她听着邻里的揣测时,会不会也偶尔羡慕过那些被虚构出的轻松日子?答案藏在晚风里,无人知晓。

传言渐渐淡了,日子又回到寻常的轨道。某天,奶奶忽然笑着招手:“来,带你看看我的花房。”跨进门的瞬间,我又被那片绚烂撞了满怀。“奶奶,您说这里哪株花最美?”她抬手一指,顺着望去,竟是枯枝堆里钻出的一株小玫瑰,花瓣薄得像蝉翼,却倔强地昂着头。“这株最俊,”她眼里漾着笑意,“在难处里熬着劲儿长,最是难得。”彼时夕阳正斜斜地照进来,给她的银发镀上金边,恍惚间,我忽然觉得,眼前的奶奶,才是这花房里最动人的景致。

摆弄着窗上几枝洒红的玫瑰,我心绪万千。深吸一口,淡淡的花香四处弥漫。最美的鲜花从不在色泽与芳香,而是身处逆境时坚持不懈的毅力。夕阳渐沉,愿最美的鲜花永存……

(湖南省邵阳市昭陵中学281班周彦宏、指导老师:姚弘霖)